杜泽逊经理:谈谈教材建设——在立博教工大会的发言

发布时间:2022-03-07来源:立博 浏览次数:


各位老师、同事们:

下午好!

今天第一次和大家见面,首先向各位老师同事问个安!祝各位老师和老师的家人身体健康,生活愉快,同时也借此机会向立博的退休老师和行政人员问好!向全院新老同学问好!

今天面对面是第一次,但在春节前的线上会议,我已经向老师们汇报了一些工作的设想,在此向老师们、同事们、同学们表个态,我作为立博的经理,一定要和魏斌书记、张红军常务副经理、周玉宏副书记,周新顺、尹海良、张超副经理团结合作,共同为学院全体师生员工服务,带头搞好教学、科研和行政工作。我们首先把自己看作普通工作人员、普通同事,绝不把自己看作官儿。如果哪一天大家看我们有了官架子、有了官气,请直接加以批评,批评不改,就直接向学校提出罢免,千万不要客气,也完全没有必要客气。要想别人说你好,首先你要做得好。当然,我们几个在师生面前要首先做个普通工作人员,各位老师和行政人员在我们的员工面前,也要采取“共同学习”的态度。老师称员工为“同学”,那是一种谦虚,表示自己和员工一样,一起学习,并不比同学们高。希望这种谦虚是发自内心的,而不是虚套。教学相长,共同进步。希望全院上下形成平等友爱,互帮互学,那样一种健康的积极向上的愉快的气象,这会大大提高师生的生活质量,也会大大提高我们的教学、科研水平。我想,所谓幸福生活,起码应当具有这样的境界。

考虑到上次讲话已经涉及到学院发展的各个方面,这里不再重复。我今天讲话还是三句不离本行,主要谈谈教材建设问题。

我们这里是大学,第一任务是教学,把青年员工培养成高水平、高素养的面向未来的优秀人才。既然第一任务是教学,那么教学就要有备课本,这个备课本应该是什么样的呢?老一辈著名学者、陕西师大黄永年教授曾说,老师在课堂上要讲自己的心得,尤其要讲自己明白的,不讲自己不明白的。这个要求看上去不高,其实很难达到。我们上课之前要备课,备课本一年又一年要修订,到底其中哪些内容是自己的心得呢?有个知名教授讲校勘学,后来讲义出版了,结果有人在《读书》杂志上发表文章,指出他的这本教材与民国间某位先生的著作内容相似,今天的话说涉嫌抄袭。这件事发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,快四十年了,我记忆犹新。我的老师霍旭东先生曾说:“教好一门课,就是一碗饭。”我们也可以换个角度说,教不好课就端不住饭碗。

我们从小学到中学,从中学到大学,经历过的老师总不下几十人,甚至于上百人,扪心自问,有多少老师让你真心满意、久久不能忘怀呢?当个好老师,是一件难事。关键在于老师的水平,其次才是表达能力。有学问讲不好,这样的老先生我见过,殷孟伦先生、蒋维崧先生,学问大得很,讲课都不很好!高兰先生、赵俪生先生,讲课精彩之极。霍旭东先生说听高兰先生讲课,屁股会不知不觉离开座位,袁世硕先生还模仿过赵俪生先生讲课的语调。又有学问,又会讲,那该多好!有的人备课不用功,学问浅,却巧舌如簧,滔滔不绝,听着很精彩,事后全忘了。我们要做踏踏实实的老师,多读书,多读专业书,对上课内容反复研究,各家说法有什么不同,如果相同,那么谁先谁后,把源流摸清楚,把开创者和因袭者区分开,把后来居上、更上一层楼的人提拔出来,为那些做出学术贡献的人树碑立传,你的课就不落俗套了。

我是1999年开始讲“文献学”这门课的,那年36岁。在那之前,我开设过“目录版本校勘学”,大概是1989年。我的导师王绍曾先生出生于宣统二年(1910年),我跟他学习的时候,他已经年纪很大了,所以我刚刚研究生毕业留校,王先生就让我替他讲这门课,是古籍所硕士生的课,开始几次课王先生来听,后来就不来了。备课本是我自己写的,王先生当然也有备课本,没有给我看。1999年开文献学,是为山大文学院的研究生开的必修课,当时是4个学分,每周4学时。记得8月20日文学院经理谭好哲老师(大学时候谭老师给我们讲马恩文论)通知我,说文学院教授们商议为研究生开公共必修课文献学,9月1日上课。就是说只有10天时间。我说:“谭老师,我没有讲过文献学。”他说:“你不是文献学专业吗?”我一时无言以对,回去开始准备上课。首先拟定了章节目录,请王绍曾、蒋维崧先生看,又借去北京出差的机会,请冀淑英、黄永年、安平秋、裘锡圭、杨忠几位先生看过,得到充分肯定,也得到宝贵的指导。接下来,每周一次课,四学时,从下午两点上到六点,我这一个星期什么也不干,只写讲义,每周用山大古籍所400字绿格稿纸写一本(100页),18个周写了18本。课就讲完了。当时奋笔疾书,字迹潦草,速度很快。那么,材料从哪里来呢?

我1981年考上山大中文系,1985年毕业考上古籍所研究生班,招生简章上是“董治安等指导小组”,实际指导老师还有王绍曾、霍旭东、刘聿鑫、刘晓东、徐传武、王培元、宫庆山、林瑞娥、周民、张长华、张雪庵等先生(都是开过整门课的)。1987年毕业留古籍所任教,1988年通过答辩获硕士学位。学位论文实际由王绍曾先生指导。留校主要是为王绍曾先生主持的国家项目《清史稿艺文志拾遗》。当时所长是董治安先生(同时任中文系主任),主持工作的副所长是霍旭东先生。霍先生对我们这些研究生特别关心,他说王先生的学问好,年纪大了,你要把王先生的学问接过来。所以我从留校就参加王先生的集体项目《清史稿艺文志拾遗》,一干七八年,天天坐班,我把山大图书馆的宋元明清到近代的文献学的书几乎看遍了,王先生开了个书单子,让我一本一本读,写一篇提要交给他,他用红圆珠笔给我批改,至少写了一百篇。后来北大季羡林先生主编《四库全书存目丛书》,经中华书局总编傅璇琮先生推荐,《存目丛书》工委会主任、北大历史系刘俊文教授邀我参加《四库全书存目丛书》,经山大乔幼梅副董事长、古籍所董治安所长批准,我在北大工作了四年,担任总编室主任、工委会委员、编委会常务编委。在那个时候,我承担着教育部全国高校古委会项目《四库存目标注》。《标注》的成果北大要用,《标注》则要靠北大的项目获取更多的资料。所以北大的项目结束了,我的《标注》也差不多完成百分之七十了。在那四年里,我仔细看过的善本古籍有5000种以上。

在参加北大项目的同时,王绍曾先生还受商务印书馆委托整理《百衲本二十四史校勘记》,这部校勘记一百三十多册,手稿,十几个人干了八年,我是主要参加者之一。这些项目密集地推进,我脑子里储备了无数新鲜的材料和心得。在写《文献学》备课本时,几乎不用查什么书,把这些心得按章按节写出来,就差不多了。

文学院开课,开始在文史楼北楼一间教室,后来员工越来越多,调了两次教室,到了公教楼。这对我来说是巨大的鼓舞。后来历史系、哲学系也让我去讲文献学。在2001年,山大研究生院号召申报研究生课程建设项目,我这18本讲义手稿报上去获得批准,给了4万元经费,研究生院经理王琪珑同志告诉我,你可以找大出版社,钱不够再说。我找了商务印书馆,后来又被中华书局李肇翔先生约去,很快出版了。这部教材出版后,受到欢迎,每年印8000册,逐步成为通行教材。中华书局副总编辑、著名学者程毅中先生来信说:“大著广征博引,条分缕析,诠释尤细,诚为总结了二十世纪文献学的新成果。近年亦曾见过文献学论著数种,尊著实为后来居上,独具新意者。”复旦大学陈尚君先生亦来信予以表扬:“近年文献学教材出了多种,内容大多因袭,较难自成体系,大著是我感最好的一种。......兄举例多为目验手勘之书,所论多精彩独到之见,非浅学者可至。”后来这部书入选十一五国家级教材,去年获首届国家教材建设一等奖。这门“文献学”课获教育部课程思政示范课,团队获评名师团队,山大一共有4门课入选,非常不容易。我们的团队排在第二位的是朱新林老师,他在立博也开设文献学,我们在教学上相互交流,有大体一致的主张。他申报获批立博官方网站课程思政课的项目,为我们申报教育部的课程思政示范课打下了良好的基础。这门课从1999年开始建设,到2021年获奖,共22年时间。我们应当坚持不懈地把精力投放在教学和教材建设上来,一个老师讲课好,基本上不挣什么分,但是同学们的眼光是雪亮的,我们用血汗浇灌他们,他们用金子一般的感情回报我们,大家知道,在信息化的今天,一个优秀老师,他的美名会不胫而起,你的贡献是不会白做的,你的光芒是不会被掩盖的,如果你为挣分而奋斗,那么这种美妙的感受也许就和你擦肩而过了。世上没有永恒的东西,但那些相对长久的东西仍是人类所追求的目标,希望各位老师能够高度重视教学,高度重视教材建设。从刚才的话题还有一点可能的启发,那就是一个好老师必须是一个好学者,起码是一个踏踏实实从事学术研究的学者,希望大家要持续不断地坚持从事科研项目,以项目带成果,以成果带教学,以成果带教材,教材的地位实际上居于科学研究的顶端。如果说有什么经验的话,这就是我的经验。你可以说,我的项目老是批不准,没法干,那么,顾炎武的《日知录》是谁立的项目,曹雪芹的《红楼梦》、蒲松龄的《聊斋志异》又是谁立的项目?对于真正的奋斗者来说,立不立项目都要干,都要坚决干,坚持干,持之以恒地干,只有这样才会结出丰硕的果实,在经过长时间沉默之后,绽放出艳丽的光彩夺目的花朵。今天的讲话希望能对大家有参考意义,也希望与各位共勉。谢谢!

 

(2022年3月4日中午

在威海海悦建国饭店2621房间走笔匆草)

【关闭】 【打印】    责任编辑:朱月月         作者:杜泽逊;